深生态主义者认为,一旦体认到自然的整一性和个体的关係性,便会具有一种“生态智慧”(Ecosophy T),即两个终极规範或直觉:“自我实现”(Self-realization)以及由此引申出的“生命中心平等”(biocentric equality)或“生物圈平等主义”(biospherical egalitarianism)。自我实现是人类精神向非人类存在物以至自然整体认同的过程。这个“自我”(Self)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我”(ego,self),而是“深广的生态自我”。在自我实现中,人不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无所不在的关係物;自然也不再是与人分离的僵死的客体,而是“扩展的自我”。因此,自我实现不只是某个个体的自我完成,同时也是所有事物的潜能的实现。纳斯以“最大化共生!”、“最大化多样性!”、“成己成物!”(Live and let live!)来形容之。于是就到了第二个终极规範。“生命中心平等的直觉是生物圈中的一切都同样拥有生活、繁荣并在更大的自我实现中展现其个体自身和自我实现的权利。这个基本直觉是生态圈中所有机体和存在物,作为相互联繫的整体的部分,都具有内在价值(intrinsic worth)。”
纲领或原则
“纲领或原则”(platform or principles)即纳斯和塞申斯(George Sessions)在1984年提出的八项深生态学运动基本原则。这是一个以“生命平等”为基础同时具有广泛包容性的生态中心主义(ecocentric)政治宣言。
内部歧义
其实,以上是简约的叙述,而对于三个部分的意义和关联的理解,在深生态学运
动内部是有歧义的。在纳斯的主要着作中,“最高前提”和“生态智慧”被置于第一层次,“纲领或原则”是第二层次,以下还有“普遍规範结论和‘事实’假说”以及“具体规则或适用于具体情况的决定”两个层次;从第一层次向下是“逻辑推导”,从第四层次向上是“追问”。在第一层次,纳斯以众多文化传统为援:基督教、佛教、道教(道家)、巴哈依教(Baha’i)以及哲学,如斯宾诺莎(Benedict de Spinoza)、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海德格尔(Martin Heidergger)等等。其他深生态主义者和研究者把这个表单开列得更长,包括了生态科学、“新物理学”,几乎所有西方“非正统的”哲学和文学,乃至整个“世界宗教”。深生态主义者有意忽略这些宗教和文化的基本差异,主张从一种“精神的”或“灵性的”(spiritual)意义上来领会其内在的一致性,从而使整个运动带上了浓重的唯灵论色彩。在这个方向上走得最远的大概是福克斯(Warwick Fox)。他在《走向超个人生态学》(Toward A Transpersonal Ecology, 1990)一书中宣称,深生态学即是“自我实现”的思想,以致塞申斯不得不出面澄清。塞申斯认为,福克斯的“超个人生态学”加剧了深生态学运动已存在的混乱。他说,纳斯1984年提出“八点纲领”,是要以此取代1972年“第三世界未来研讨会”上的论文,作为对深生态学运动的当代定性;而以“自我实现”为中心的“生态智慧”是奈斯的个人思想,不构成“八点纲领”的一部分。对于此种认定,纳斯原则上是同意的。他说过:“深生态学运动内部的基本原则是宗教或哲学的基础部分。在不严格的意义上,它们可以说是从原理(fundamentals)推导出来的。因为原理是有差异的,所以此一情形只是提示我们,十分相似甚或同一个结论可从全然不同的前提引出。原则(或纲领)是相同的,前提可以各异。”他告诫深生态学运动支持者不必去寻找一个确定的哲学或宗教,甚至对他自己提出的体系也不必太认真,因为“创造性思想是居无定所的”。纳斯的意图很明白:所谓“体系”、“哲学”、“宗教”不过是入门的引子;作为一场社会运动的意识形态,深生态学言说的目的是要在参与者之间建立起基本的政治认同,此后的行动才是重要的。正如另一位深生态主义者号召的,“当务之急”不是“耍哲学嘴皮子”,而是环境行动和“社会变革”。相关书籍
深生态学的生物中心主义平等理论有一个预设的前提,即生物圈中的所有的存在物(包括人类与非人类、有机体与无机体)有其自身的、固有的、内在的价值。深生态学家认为,这是“以一种超越我们狭隘的当代文化假设、价值观念和我们时空的俗常智慧来审视”,而得到的直觉.而无需依靠逻辑来证明。生态系统中物种的丰富性与多样性,是生态系统稳定性和健康发展的基础,因此一切存在物对生态系统来说都是重要的、有价值的。从整个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发展来看,一切生命形式都有其内在目的性,它们在生态系统中具有平等的地位。深生态学坚持生物中心主义的平等观,在环境伦理学意义上,具有鲜明的“生物中心主义”或“反人类中心论”的倾向。深生态学家都十分讚赏莱昂波特的见解:人类是生物共同体的“普通公民”(plain citizens),而不是大地的主宰和凌驾于其他所有物种之上的“大地主人”(lord and master)。
生物中心主义平等这一直觉或规範的实际涵意,是建议通常应该以对其他物种和地球产生最小的而不是最大的影响的方式来生活。深生态学家明白,当生物中心主义的平等在实践上所展开的时候,人类面临着生存与发展的需要与保护生态环境的需要的矛盾。为此,深生态学首先把人类的“生死他关的需要”(vital needs)、“基本的需要”与“边缘的、过分的、无关紧要的”需要区别开来。人类有着压倒一切的、生死他关的、对一个健康和高质量的自然环境的需要。为此,深生态学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格言:“手段简单,目的丰富。”(Simple in Means,Rich in Ends.)它对占统治地位的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消费观提出疑问,挑战去过简单而又富有生产成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