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指家
《六指家》是连载于小说阅读网的短篇类小说,作者是朱墨。
基本介绍
- 书名:六指家
- 作者:朱墨
- 类别:短篇小说
- 装帧:平装
- 连载网站:小说阅读网
作者简介
朱墨 写过多篇短片小说《小卖部》 , 《盼望一场雪》,《俩位教授》, 《表姐》 等。作品类型:短篇小说书籍简介:因六指而伤心,又因无六指酿造悲剧。
原文欣赏
六指家 一 很多年后,木头仍然无法忘记他的爷爷老废物侃大山一般侃起自家祖传六指来的时候,那种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架势,而且嗓门大开,唾沫星子横飞,好似夸耀祖宗八代留下的一宗产业。 木头很小的时候,听着爷爷老废物炫耀六指家的家史的时候,也曾有几分莫明的激动和自豪,而且,木头也曾经把六指家的六指表演得活灵活现,木头能把他大拇指边上的那个多余的小小指头灵活自如地玩弄于大拇指上,叫跳舞便跳舞,叫敬礼便敬礼,叫卧倒便卧倒,像耍木偶戏一般,让人笑得肚皮破肠子断。木头在和小伙伴们闹玩的时候,有人伸了小姆指向木头说:“你是这一个。”木头却偏握了拳头伸了大拇指边上那个多余的小小指说:“你是这一个。”对方立刻乾瞪了眼,只恨爹娘不能为自己生出更小的小指头。后来,大人们知道了,见了木头也会伸出小指头,对木头说:“木头,你是这一个。”木头仍握了拳头伸了小小指说:“你是这一个。”大人们不但没有乾瞪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捡了便宜似的。待木头稍稍懂事后,知道了大人们的用意,大人们再伸了小指对木头说,“木头,你是这一个。”木头就开始向大人们吹眉毛瞪眼睛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木头开始慢慢意识到六指其实并不是什幺稀罕之物,而是一个多少有些羞于见人的东西。有了这样的感觉,木头也就放弃了他的六指表演,而且常常把自己的双手揣在裤包里,即便有事要伸出手来,也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把自己的六指隐藏起来。 木头真正被六指坑苦害惨,主要是两件关乎自身命运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前途大事,木头国中毕业报名参军,结果因了那两个讨厌的六指初审就被刷下来了,于是木头当兵的梦想破灭了。另一件是婚姻大事,媒人为六指介绍了若干对象,结果都因了多余的六指一次次的告吹了。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木头对爷爷老废物的讨厌和憎恨也就逐年升级,因为老废物仍旧把六指当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事炫耀,木头恨透了爷爷,所以,老废物死的时候,木头一滴眼泪没掉。木头的老爹老毛贼骂木头黑心烂肝不叫人,木头气不顺就骂老毛贼: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你怎幺就知道我黑心烂肝了?” 老毛贼说:“你就是一根狗都不肯的硬木头死木头,你要有心也被肚里的虫虫蚂蚁掏空了。” 木头啐了一口老毛贼说:“老毛贼,你一天到晚骂我是木头,木头就是光棍你懂吗?你是不是存心要我断子你绝孙? 也难怪木头要这般骂老毛贼,现在的木头已是四十岁的人了,还打着光棍,打着光棍的木头本不叫木头,但被老毛贼骂了四十年的木头,骂得让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有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字,骂得他至今还打着光棍,而且人也越来越像根木头似的,全然没有小时的聪明与灵便。木头当然也知道他打光棍主要原因还是被老废物当作稀世之宝夸耀的那两根丢人现眼的小指头。这两根小指头,说它是残疾吧,似乎言重了点,说他是正常人吧,别人又好像不拿你当正常人看,所以,找个残疾人做老婆吧,自己又心不甘情不愿,找个正常人做老婆吧,正常人又看他不起。如此的高不成低不就,木头就混到了这把心灰意冷的年纪。四十岁,在木头来说,这是一个婚姻的大坎,是一个要命的年龄,四十岁一过就意味着他的婚姻将彻底死亡。由于空前的绝望,老废物死的时候,木头当然就没了眼泪,但他并不是不难过,他难过是因为老废物熬到八十六岁死了,不争气的自己也没能让他抱上孙子。木头知道,老废物是带着对他毫无指望的遗憾而去的。他不流泪是因为他还不认命。 二 老废物死了,木头的心事更重了,以至很多天在地里挖洋芋的时候,木头都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以至常常把地里的大洋芋挖做了几块,老毛贼心疼了,就沖木头骂:“你当真是根木头了,手脚不好使就只会向着洋芋挖。” 木头本来心里就有气,被老废物这一骂,肚里的鬼火就上来了。木头停了锄头,向着老毛贼说:“老毛贼,你说我手脚不好使,谁叫你为我超生了两指?” “你说的是人话吗?”老毛贼放下手里的锄头,指着木头问:“六指怎幺了?多生两指怎幺了?多两指不比少两指好吗?你老祖也是六指,你老祖是一个什幺样的人物难道你不知道?你老祖多威风,骑着高头大马,指挥一百多号人,嚯!一个指头指挥十多号人,方方圆圆几百里谁不知道你老祖,你老祖当年就被人叫做六指飞刀呢,六指飞刀那是多幺威震山河的名字,夜哭的小孩听见六指飞刀这几个字,吓得气都不敢出屁都不敢出,连尿都尿不出来了……你这不真气的死木头,断了六指家的香火,老子不剔断你的狗腿就算便宜了你,你还有脸看不起六指?” “嚯嚯!”木头大笑说,“你当我不知道,我老祖是个什幺人?我老祖是个土匪,我老祖缺的德少吗?他的老婆就是他当土匪抢来的,就连我爷爷老废物的老婆也是我老祖替他抢来的,还有你,要不是我妈当年痨病兮兮的,她会嫁给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他会嫁给你。嚯嚯!我说错了吗?我妈嫁给你没几年,不也就死了,害得我连老妈是个什幺样子都记不清楚。嚯嚯!你当我就是木头,什幺都不知道?要是你们都落在今天试试看,不一个个打光棍才叫怪球呢。” “你这狗都不啃的畜生,你是这样对你祖宗的吗?你这张烂嘴就是这样骂你祖宗的吗?老子打光棍你还是人吗?畜生!你是不是要活活气死你老子你才高兴?”老毛贼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顿时气得歪了脸,随手捡了一个洋芋连泥巴带石头的向着木头扔了过去,木头也真是木头,看到洋芋飞过来,还以为老毛贼是和他闹着玩的,所以不躲不闪,木木讷讷张望着,飞出的洋芋也像是存心要教训人似的,一下就把木头的那张烂嘴击得嗷嗷叫。 木头先是被骂晕了,后是被打疼了,再后是被气糊涂了,在老毛贼正无事一般提了锄头又要继续挖洋芋的时候,木头趁机丢了锄头,来了一个饿虎扑羊的招势,大叫一声,就把老毛贼掀翻在了洋芋地里,老毛贼在地上还要挣扎,木头就骑到老毛贼身上,一手抓了老毛贼的头髮,恶声棒气地问:“老毛贼,你不是想死吗?我今天就让你死!” 老毛贼扒在地上说:“畜生,你还不鬆手?你敢打老子,你不怕天打雷霹吗?” 木头说:“你不是想死吗?我今天就让你死!”说着,另一只手从地里捡了一个新出土的大洋芋对了老毛贼的头颅就是重重的两下,洋芋打烂了,老毛贼鸡声气也叫出来了。木头停了手,又说:“老毛贼,你还想死吗?” 老毛贼仍然嘴硬:“畜生,你打死我好了。” 木头又给了老毛贼的头颅两下,老毛贼又叫了两声,木头再问:“老毛贼,你还想死吗?我今天就让你死!” 连问了几声,老毛贼都没有回应,木头才慌得住了手,从老毛贼身上下来,翻过老毛贼的身子来看,只见老毛贼眼睛鼻子嘴巴都是新鲜的泥土和新鲜的血,木头慌了神,一下跪在老毛贼身边,一边用帽子为老毛贼抹脸,一边叫唤“老爹!老爹!”叫着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跺足捶胸地说:“老爹啊,木头不是人啊!你要是死了,木头也不活了,老爹啊!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 老毛贼终于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醒来,看到儿子一声声叫着老爹,哭成个泪人的样子,老毛贼在心里一下就原谅了儿子。老毛贼用手揩了一把鼻子上、嘴上残存的泥土和血,沖儿子恶声说:“哭什幺丧?你老子还没死呢。” 木头听到老毛贼活过来了,高兴得扑在老毛贼身上叫了一声“老爹!老爹!”又哭了起来,老毛贼也激动得搂住木头说:“儿子!儿子!” 此后,老毛贼不再叫儿子“木头!木头!”而是亲亲热热地叫木头“儿子!儿子!”事实上老毛贼也忘了儿子叫什幺名字。木头也因为平生第一次动手打了老子,心中有愧,又时常慌兮兮的害怕老天爷惩罚,再不敢叫自己的亲生老子“老毛贼!”而直接叫“老爹!老爹!”就这样,父子关係达到的空前的融洽与和谐。 打醒过来的老毛贼,想想自己已是半截埋进土里的人了,和儿子较劲自己反倒成了孙子,还不如替儿子多担待的好。于是,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老毛贼狠下心来,变卖了前几代人置下的家业,包括六指飞刀当年当土匪时抢来的一樽玉观音,和自己带着儿子辛辛苦苦置下的两间新房子,总计三万余元,四处奔走,多方求人,终于为儿子娶回了一房媳妇。 媳妇比木头小一轮,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样子十分的不中看,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木头满意的是媳妇不缺胳臂不少腿,也不节外生枝,而且媳妇特别的爱笑,一张大嘴笑起来就像电影里的歌星似的;媳妇高兴的是木头不憨不哑不痴不呆,而且干得了一身的力气活。 村里人都说,自从木头娶了媳妇,六指家才真正像个家了。木头的媳妇勤劳善良,乾净整洁,家务活做得有板有眼,就连木头和老毛贼的衣服也都换得勤了,不像以前,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几个月不见洗一次。村里人还发现,六指家不时也有了笑声,不像以前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最多只能听见木头和老毛贼的吵嚷声。而且村里人觉得受用的是,木头的媳妇虽然样子长得不中看,但一天到晚在村子里头见了人就客客气地打招呼,满脸笑盈盈桃花似的,给人一种受用感。 木头也因为老毛贼为自己张罗媳妇花了血本,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对老毛贼特别孝顺起来,甚至六十几岁还出得了力的老毛贼,只要他愿意,只要他高兴,就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像个老佛爷似的,什幺活都不用干了,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喝上一杯小酒,这就是庄稼人活到这把年纪的福气。心满意足的老毛贼甚至懊悔早些年自己怎幺就像个守财奴似的,不会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三 媳妇要生孩子的那些天,木头除了欢天喜地之外,还有一些担惊受怕的心里,他怕生下的孩子也像他一样多指,便常常跑到村子东头的一座小庙里烧香磕头,双手合十二祷告菩萨保佑,他的孩子也像正常人一样只生十指。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木头慌慌张张跑去看,结果天遂人愿,没有生出那两个多余的小指头,木头高兴得发疯:“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 木头疯着从卫生院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家的时候,老毛贼早已端坐在村子东头烤着日头候着了,木头进来,老毛贼劈面就问:“生了个姑娘还是儿子?” 木头一下就被问哑了,因为他一心只在意那两个多余的小指,所以还没有想到生了姑娘儿子这一层上来。但旋即,木头又快活起来,神秘兮兮地告诉老毛贼:“老爹,管他是儿子还是姑娘,反正没有那两个丢人现眼的小指头。从今往后,六指家可以扬眉吐气摘掉六指的帽子了。” 老毛贼并不像木头想像的那般快活,先是一愣神:“你是说六指家生的孩子没有小指头? 木头有几分神气似地昂起头:“是啊,没有小指头。” 老毛贼说:“当真没有小指头?” 木头说:“是呀是呀!我要说几次你才相信呢?老爹!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六指家从今往后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 老毛贼大摇其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小指头哪还是六指家的后代吗?” 木头有几分不高兴了:“老爹,难道你还稀罕那两个丢人现眼的小东西?” 老毛贼说:“我啥时稀罕了?” 木头说:“不稀罕你干吗我一进门你就生着哪两个小指头不放?” 老毛贼说:“你当真是木头了?六指家从来还没有开过这个先例呢。” 木头哈哈哈笑了起来:“我这不为六指家开了一个好头?六指家从此可以挺起腰来做人了。” 老毛贼说:“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就说怪球呢,她就这幺急着嫁给你。”老毛贼的眼睛突然间贼亮了一下,像悟出了什幺人间大道理,随之那眼里的亮光便暗淡了下来。老毛贼阴嗖嗖扫了木头一眼,一声不吭端了凳子迈着异常沉重的步伐回家去了。 木头木在了村子东头,脸色像死灰一般,先时一肚子的高兴,变成了一肚子的小死狗,在肚里汪汪叫嚣个不停。木头再到医院的时候,由于肚里的小死狗还在汪汪叫嚣着,木头就弯了一块脸对着媳妇,媳妇和他说话也不答不理。 媳妇说:“你怎幺回家一趟,回来什幺东西不带,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木头冷冷地说:“我生了个野种,我还要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我真的是木头啦?” 媳妇仍不知道木头的气从何而来,就生了气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木头恶狠狠地瞪了媳妇一眼说:“我只想知道这野种是谁的。” 媳妇一听火了,说:“这野种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在野外捡来的?” 木头说:“是我的,怎幺会少了六指家那两个多余的小指头?” 媳妇明白木头的意思了,转怒为笑说:“你不是一直都讨厌那两个小指头吗?现在你咋个却把那两个指头当了宝贝疙瘩?”媳妇在说这话的时候,突然间觉得木头可笑极了,实在是可笑极了,于是忍不住,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看着媳妇一脸好看的笑,木头的心动了一下。 媳妇说:“你不是还和我一起到土地庙里求过菩萨保佑不生出那两个小指头来的吗?现在菩萨保佑了,你怎幺又生出多骨精来了? 木头说:“是我老爹生了多骨精。” 媳妇说:“他生多骨精马上又遗传给你啦?” 木头说:“我是不想要小指,可我老爹说,没有小指就不是六指家的后代。” 媳妇说:“你就信了?世间的一切不都在变吗?难道聋子就一定生出一个聋子?瞎子就一定要生瞎子? 木头说:“我咋个就不会这样问我老爹呢?” 媳妇说:“木头,自己的大脑长在自己的肩头上,遇事多动动脑子好不好。” 木头低了头说:“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动脑子。” 媳妇说:“怕动脑子,也不能让老爹掌着。” 四 木头和媳妇背着孩子回到家里,一村人便知道木头家生了一个没有六指的儿子,村里的妇女们便陆陆续续提了鸡蛋上门贺喜。木头和媳妇欢欢喜喜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便有风言风语传来,说那不是六指家的儿子,而且这些传闻多半是老毛贼带回来传给木头的。起初,木头还能控制自己的大脑,但传得多了,木头的大脑又离开了自己的肩头,肚里的小死狗又开始汪汪叫嚣起来,到了后来,老毛贼每传一次,木头肚里的小死狗就要叫嚣一次,每叫嚣一次,木头就对媳妇臭骂一次,甚至爆打一次。 媳妇当然知道是老毛贼在作怪,于是,在一天早晨,趁木头在院子里劈柴的功夫,向蹲在火炉边烤火的老毛贼说: “老爹,你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分辨不出个是非,别人说三道四也便罢了,你还要在家兴风作浪,你想一想,从进了这个家,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们?” 老毛贼蹲在火炉边烤着媳妇天不亮就起来生的火,吧嗒吧嗒咂着旱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拿腔拿调地对媳妇说:“六指家向来都是六指。” 媳妇说:“老爹,你怎幺就揪住六指不放,一切不都在变吗?难道聋子就一定生出一个聋子?瞎子就一定要生瞎子?” 老毛贼向上翻了一下眼皮,然后闭了眼,吧嗒吧嗒咂着旱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拿腔拿调地说:“这个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几辈人下来,六指家都是六指。” 媳妇笑了笑说:“老爹,你怎幺就对那两个多骨精感兴趣,没有六指那不是六指家的造化吗?” 老毛贼又向上翻了一下眼皮,吧嗒吧嗒咂着旱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拿腔拿调地说:“这个我不管,反正见不到六指我心里不舒服。” 媳妇狠狠地瞪了老爹一眼:“你简直是樟木脑壳,死脑筋一根。” 老毛贼望了媳妇一眼,又向上翻了一下眼皮,依旧吧嗒吧嗒咂着旱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拿腔拿调阴阴地望着媳妇说:“六指家花了三万多元钱娶你过来,你可不能毁了六指家。” 媳妇一下跳了起来,一手撮在老爹的头上:“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说话怎幺这般难听?我咋个毁了你家了?咋毁了你家了?自从进了你家门,我哪一样对不起你家?反倒是你横竖看我不顺眼,背后唆使你儿子来欺负我。你这老不死的,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老毛贼提着旱菸袋站了起来,一双牛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媳妇说:“你再耍横,可别怪我的菸袋不长眼睛。”说着,双手背着菸袋走出了屋子,向院子里劈柴的木头高声叫,“儿子,你再不管管你媳妇就要翻天了。” 媳妇听他这一说,索性冲出了屋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没爹没娘地哭了起来。 木头丢了斧子,拎了一根柴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媳妇的头上、身上就是一阵爆打,直打得媳妇跪在地上一声声讨饶,木头方才住了手。木头丢下手里的柴,又没事人似的和老毛贼吃了媳妇一大清早就準备好的饭菜,然后吆喝着牛跟着老毛贼下地干活去了。 晚上,木头和老毛贼干活回来,不见了媳妇和孩子,才觉得事情不妙,才去自己的房间里察看,才发现媳妇已卷了她的衣服和一张四千元的存摺跑了。木头的脚一下软了,此时此刻,木头明白,媳妇是狠了心不要这个家了。 明白过来的木头突然间想起媳妇的种种好处以及媳妇进了这个家带来的种种变化,想着又想到了自己的种种不叫人的地方,木头难过得在家放悲声恸哭了一夜,哭得左右邻舍都替他心酸掉泪了。 五 第二天天一亮,还不死心木头,又在别人的指点下专程去了一趟县城。木头把县城的车站,旅社,以及各处可能有人落脚的地方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媳妇和孩子的蹤影。木头在县城落脚了下来,白天在车站守候,晚上又到各家旅社,以及各处可能有人落脚的地方打探。饿了,就吃上一碗两块钱的米线;困了,就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睡上一觉;醒了,又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就这样在县城转了几天,木头身上带去的几十块钱也快花光了,再转下去,就可能成为叫花子,木头可不愿意当叫花子,于是趁着身上还有几文钱,就灰溜溜的坐了车回家了。 老毛贼见木头出去了几天不但没有把媳妇找回来,还无端花去了一笔冤枉钱,人更显得痴痴呆呆像根木头似的,突然一下就火了:“说你是木头,你还当你是人精,看个婆娘都看不住,出去找又毛都找不回一根来,六指家真要断在你手上了。” 木头恶狠狠地瞪着老毛贼说:“你叫我咋个整?腿在她身上,我总不能拽着她。要不你再花三万块再为我讨一个过来。” 老毛贼说:“我咋个就养了你这幺个儿子,你以为三万块是树叶子?告诉你吧,为帮你讨媳妇,我们家的一点家底全花光了。话说在头子上,你要是不把你媳妇找回来,这一辈子你就别有什幺指望了。” 木头不再和老毛贼说话,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胡乱翻了一气,然后提了一个包,换了一套乾净的衣服出来,阴森森瞪了老毛贼一眼说:“老毛贼,我算是服了你,我生了儿子,你说不是六指家的后代;我打媳妇,你在旁边像个死人似的不说不劝;媳妇跑了,你又像个外人似的不慌不急,我算是服了你了老毛贼。直话告诉你吧老毛贼,我要去把媳妇找回来,不管是十年八年,找不回来,你就当我死在找的路上了。” 老毛贼看着凶神恶煞的儿子,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想对儿子有某种举动,身子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拎了包出了家门,老毛贼突然间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全文完)